二舅(故土之四)
在我的心里,二舅一直是个淡然、疏于表达的人。
二舅养了两个儿子,四个姑娘。最大的是个姑娘,生下来就送人了。最小的也是个姑娘,是抱别人的。
岗西的地薄,那些年粮食产量很低。有一年只分了28斤小麦,好像还是以家为单位的。可以想见,二舅为了养两个儿子和三个姑娘,要吃多少苦。日子过不去时就跑到外婆和三舅这里拿东西。我曾经亲眼见他趁三舅不在家时来装红薯干,三舅回来撞个正着,脸上十分不豫。
现在,二舅的子女都长大成人,除了“没影儿”了的小珍,大家都成了家,二舅的孙子也都结婚了。
二妗十年前就走了,二舅现在轮流在两个儿子家吃饭。
有一个时期,两个儿子都不管二舅,他只好在门外搭个草棚子住。
那年我回去探亲,心有不忍,给二舅塞了几百块钱。后来才知道这几百块钱几乎酿成了大祸。
听三舅说,二舅家失火了。失火时二舅本来在外边,但装钱的衣服却在屋里。二舅不听劝说进屋去取衣服,被火烧着了。
二舅的脸虽然烧得很惨,但看着并不恐怖。两只手却彻底烧成畸形了。
三舅说:“当时眼看都不中了。人家医院不收,叫拉回来。老屋和寿衣都置办好了,谁知他又活过来了。”
三舅说时,二舅只是嘿嘿地笑,不辩一言。
二舅说:“我现在心里没毛病,清亮哩很。”
真的,除了脸不太好看且手有残疾外,看不出二舅有任何毛病。他今年已经八十岁了,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。也许真像大家说的,那场火是一劫,把毛病、灾难都烧没了。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。
我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