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阳照在傲墟旁边
太阳照在傲墟旁边。
所谓的傲墟其实就是一段土城墙。但他们说傲墟不是一般的土城墙,是商代的先人留下来的。
上周末,我专门去河南博物院看了看,对中国历史大的断代有些了解。我学历史的时候,还是“革命是历史的火车头”的时代,那时候也讲社会分工是社会进步的标志,知道旧石器时代、新石器时代、青铜器时代、铁器时代种种,但印象不深,甚至可以说不信。那时候我认识的中国历史其实只是一部农民起义史。但我现在知道了,夏人冶陶,商人冶青铜,秦人冶铁,周人制礼,这些都很重要。
商代是青铜器时代,也是甲骨文时代。博物院里堆了很多先民们用过的青铜器和甲骨文。
其实我的窗户也面对着一段商代土城墙,潇潇雨下的时候我会偶然想起那些先民们。在他们冶青铜刻甲骨的时候,他们是否也像我这样不专心呢?看会儿雨,看会儿电视,写会儿文字,再胡乱想一会儿?那时候,商王成汤(太乙)是否也住在我所处的位置?
太阳照着傲墟的时候,是十月底。或者说,十月底的阳光照着傲墟。干脆说吧,是一个青年使我在十月底注意到太阳照耀下的殷墟。
城北路从紫荆山路向东伸展,到达城东路时有段高台。高台已被砖混砌了起来。没有人注意到那高台其实就是商都的古城墙。人们稀稀拉拉或熙熙攘攘地走着,麻将牌噼噼啪啪地响着,书报亭忙碌着,行人、自行车、电动车、汽车、垃圾车在互不相让地争着道。我平时走在那里,也根本想不起来我正走商王成汤曾经走过或驻足过的地方。
十月底的太阳照着傲墟,照着高台下蹲着的一个青年,照着他跟前的一个小罐。
我看不清那是个陶罐还是个土罐,我只是“哦”了一声,不出声地笑了以下。不管是土罐还是陶罐,那一定是只被标榜为商代遗物的罐子。
我其实是认识那个青年的。关于他也有很多故事,但我没想到他从这个角度展示自己,也使我把眼光向后延伸了将近四千多年。
那个青年,他一定也读了不少书,知道文物上的事情,不管是真实还是瞎编,他要想卖出他的罐子,他一定要讲那个罐子“古老而悠久”的故事。真实的故事要经得出推敲,瞎编的故事要不露出破绽。
太阳照着傲墟的时候,杨树在欢快地踊跃着。
我总是在十月十一月的时候注意到杨树,也许这正是他们展示自己的好时节。
十月十一月的时候,天晴像夏天,天阴像冬天,而太阳就是这条分界线。
我一天两次注意到杨树。当我走出蜗居时,有一段较为空阔的地带和一方较为辽阔的天空。十月底的阳光使天空深邃而高远,杨树站在墙的那边等着我。看见我时,他们欢呼雀跃,像是忠心的臣民看到他们爱戴的国王。
杨树的每一片叶子都在起舞,他们的位置不同,形状和大小不同,色调也不同,他们像一张张的笑脸,也像像一面面的旗帜,一叶一世界,一叶一片心。这些使我的心也辽阔、久远起来。
太阳照着殷墟的时候,我胡思乱想着。
在这篇文字里,我提到了三个人,商王太乙,卖文物的青年和我。把这三个人联系起来是件奇怪的事情,也给这篇文字定了基本的调子。比如,如果没有太乙,我面对杨树时也不会有臣民和国王的联想。
是的,如果我现在处于礼佛的阶段,我面对杨树时一定也会看到一张张如来的笑脸。如果没有那个青年,我暂时也想不起商朝的事情。如果我不认识那个青年,这篇文字也不会是这个基调。
其实我想讲一个哀伤的故事。伊尹把太乙的孙子太甲流放了,史称“伊尹放太甲于桐宫”。
其实我把另一个凄迷的故事隐藏起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