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风景

出北寨门，有一条公路通向方城。我很小的时候，那条路还是很破、很长的。

出了寨墙就可以看到外郭庄。大概是上小学四年级吧，我们一个同学家和他叔叔家打架，他看形势不对，就跑到外郭庄去喊了一堆舅舅和老表，自然就把他叔叔家打得落花流水。所以我对外郭庄记忆犹新。

汪家窑在路东的菜地里。关于此窑，有一件事可以记，那就是小菊花住在这里。小菊花是我们那里的名人，他袄脏，脸脏，手脏，头发脏，天天夹支碗在街上“趋着走”。他的头发很长很乱，看上去像是蓬勃盛开的菊花，所以有此称呼。

汪家窑往北，西边是城郊的庄稼地，东边是二街或三街的菜地。沿地边儿走好大一会儿才能走到二道河。发大水时水就直接从二道河向东流，水再大时就直接往南企图冲进县城。不发水时二道河是一条大车道，西头的河岸上有一片桑林，我还摘过那里的桑穗吃。那一带似乎都是砂礓，大大小小跟红薯的个头差不多。东头则种麦子。传说过去土匪在二道河杀人。

二道河往北还有一带陡崖，一个大坡直接冲到架在河上的青石板桥上。这就是那条有名的北大石桥，这条桥是我们那儿衰败的罪魁祸首。反正是桥挡住了船，船到不了方城，方城人则把出水龙眼堵住，让水小得行不成船。

北大石桥下的河床是专门用青石板铺的，并形成了跌水，大人在这里洗衣服，小孩子在这里玩水。我曾经在这里呛过一次水。

北大石桥西边半里地是乌龙潭。有胆大的同学或伙伴下去凫过水，我从来不敢在那里下过水。不是据说，而是真实，每年乌龙潭都要淹死几个人。

北大石桥东北的方向是河滩。河滩高低不平。河滩上站满了人。

人很多。人再多也有空隙。我们只管晕着头从大人的腿边挤过去。终于挤到中间，看到了我们此行想看的风景。

那个被枪毙的人躺在那里，前额的骨头被一枪打开，脑浆流了很多。

阳光下，脑浆很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