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年轻的时候

我们年轻的时候很穷，但也没有感觉很不好，因为别人也不富裕。

虽然穷，但也还是想吃肉就吃肉，想穿棉就穿棉，只是没有煤气，没有暖气，没有厨房，没有单独的卫生间，没有空调而已。

我曾经骑着三轮车去东大街解放电影院旁的煤场去买煤球。那三轮车简直就像是没头的苍蝇，在大街上乱跑，根本不听我的指挥。天很热，也很累，但买了一车的煤球，又自己一个人给弄回去，还是蛮有成就感的。

最讨厌的就是煤炉经常灭，或者你急它不急。有时候，该上班了，饭还没煮熟，或者呢，半夜三更时它激动得满身通红地把水壶烧个惨不忍睹，第二天它当然又灭了。

还有啊，跟我们同住一室的那一家耗子，不仅把柜子里的被子咬得稀烂，而且还明目张胆地跟我打仗。那一夜，我把大耗子赶了出去，堵住所以入口，然后睡觉。不一会儿，开始大耗子咬我的纱窗，竟然咬了一个洞。我把玻璃窗关上，耗子就把玻璃弄得山响，我站在窗里盯着它，它竟然也恶狠狠地在窗外盯着我。最后是我精疲力尽，投降认输，把门开了个缝，让耗子进来了事。第二天在柜子里发现一窝细皮嫩肉的小耗子，还没睁眼，我也不敢动它们，就央求同楼的柴兄去处理。后来回想起来，柴兄虽去了，但自始至终面有难色，看来他也跟我一样怕耗子。

那时候，我们那一层楼的情形都差不多。大家一个个忙忙碌碌的，边洗尿布边相互嘲笑对方身上的黄色斑迹和难闻的味道。

老R也住在那层楼。老R是个模范。有一次我在水房里看到他正在出大力流大汗地洗东西，就说“你给我们这层楼的人带了个坏头。”老R大概是说给他夫人听了，反正R夫人好长时间见了我都不理我。

有一次看见老D和他夫人在楼梯上你一拳我一拳地演绎武打小说。双方的神情极为严肃，看见我也不笑一下，看来是实战，不是演习。

有谣言说那天老G带着老婆、孩子穿得整整齐齐地出门其实不是去拜访客人或逛街，而是要去政府的某个部门。后来他们相互看了看，再一琢磨，得，这一家人也挺像那回事的，于是就没去那个政府部门，而是吃了一顿大餐，三个人高高兴兴回来了。

那时候，老Z从老家带着新媳妇高高兴兴回来了，却发现房子被别人住了。恼。打。那次最大的成果是有了一份人人传诵的极为出色的检查。据我同办公室的老W后来讲，“写得真是好。”

另一个现在已经晋京的老W那时住在很沧桑的一段城墙下。老W属于早恋早婚，人小鬼大地偷偷结了婚。不过嘛，这对我倒也没有坏处，反倒可以经常去他家蹭饭。不过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老W后来成为党政文工青团妇统多位一体领导的特质。

最最可笑的那个老N啊，他藕断丝连地、喜新不厌旧地演绎着种种爱情传说，直到把夫人娶进门为止。

时间过去已经好久了。现在呢，别人发达的发达了，阔的阔了，晋京的晋京了，只有我还呆在原来的地方。不过呢，别人虽然很富，但我也不很穷，烟还能抽着，小酒也能喝着，心情时好时坏，日子不咸不淡，总之，也还能过得下去。

只是，回想起往事，联想起自己的酒友换了一批又一批，酒喝多时就经常感慨自己正年华逝去，一天天变老了。

Behind yonder blue hills lies our youth

这是我年轻时最喜欢的《Immensee》里的一句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