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班记

我从所谓的大学毕业时正赶上全民经商的黄金时代。大大小小的商店，老老少少的商贩，彩旗招展，鞭炮齐名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，而且像极了传说中的文化大革命。

我在那所学校待了七年，学了七车（一年一车，厉害吧）莫名其妙的东西。当我拿着一个类似刑满释放证的毕业证书走出来后，才发现上了大当。几乎所有听说我上了七年学的人都拿怜悯的目光看着我。尤其当他们听说我要以一门他们从来没听说过的学问谋生时，更是吃惊得难以形容：“那是干什么的？能赚钱吗？不如下海做生意吧，要不先练练摊儿。瞧我们！”我只好诈他们说可以籍此出国，他们这才对我和我的学问露出恭敬的神色。

能出国自然好，但那是将来的事。眼下首要的是要有饭吃，好在这并不难。我服从安排，到一个研究单位上班。我们的任务是定期抄抄上个月或去年的报告，不定期给一些报刊抄些从其他报刊抄来的东西。但大部分时间我们是在研究物价、工资、天气、服饰等有关国计民生的大事，并且抓紧把各种私人事情处理完，休息铃一响，大家立即聚在一张桌子前玩一种叫“捉黑帮”的扑克游戏。有个哥们儿更绝，他休息前后都干私货，休息时抓紧抄报告，自然他得了劳动奖章。

“捉黑帮”玩起来很简单，趣味全在于可以假装不知敌我而乱打一气，借此发泄对他人的不满。玩腻了便换别的玩法，“钓鱼”或“拱猪”。

上班铃响过一会儿之后，大家丢下扑克继续讨论我们面临的严峻形势，说俗一点儿，就是如何能发财。这些在大学里学了四年七年十年的人，几乎把所有愚蠢而无用的办法都想了出来，最后一致认定一个绝妙的途径：抢银行。

我们关起门制定了很详细的计划，画了离我们最近的城*路上的一家银行的内外部示意图，每个人都分派了一定的任务，有假装取款探路的，有假装卖汽水望风的，我们主任认为最好先偷一辆汽车，以便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得成功并迅速远离现场。但由于没有人会开汽车，该主意被公认为是馊主意。

说有贼心没贼胆也好，说别的什么也好，这总归是一场玩笑。但到最后，有几个和我同样年岁的小伙子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转，闪着贼亮的光，过了好久才暗淡下去。

我把这几个人暗暗记在心里，以备将来可以共谋大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