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那没出来的天花
早些时候的孩子都要患一种叫天花的病,那结果便是在脸上布满星星点点,十分璀璨夺目。我小时候见过很多这样的人,他们个个都和蔼可亲。
到了我该得病的年岁,天花已经没有了,这对我父母是个不小的打击。那时外国人早已发明了牛痘,并且拿到我们国家推广,于是本该在脸上出现的繁星变成了在胳臂上出现的花朵。其它呢,脑膜炎虽时有流行,但速度和范围远不及时下的时髦歌曲。“该让他得什么病呢?”父母常用眼神相互询问。他们坚信小孩子不得病是人生最大的灾害。
为天花的事,我母亲一直耿耿于怀。有一些比我父母更坚强的人,他们不仅坚信小孩子必须得病,而且认定小时候生天花跟长大结婚一样,是人生必须经历的阶段。他们坚决不让他们的孩子种牛痘。这些孩子到了一定时候便真地躺在床上出天花。
那些孩子出天花,出美丽的天花,出光芒四射的天花。
我母亲虽然让我种了牛痘,但却很害怕我在四十岁时出天花死掉,倒不如趁年纪小出了省心,即便死了也不至于太悲痛。于是她便后悔给我种牛痘,真切希望那牛痘失效。她经常带我去有孩子出天花的人家串门,也不管认识不认识人家。然后她在家里备一桶不知什么地方找来的脏兮兮的池塘水(我估计是从老鳖坑或西大坑弄来的,她也不嫌累),预备我出天花时让我喝,说是要以毒攻毒。亏她还装作会说成语,但我知道她和其他HN人一样,把“赫赫有名”念成“haihai有名”,还把“摄影”念“nie影”。
我忽然想念我那让我父母热切盼望却又没出来的天花了。